Vienna, Prague and Budapest (2): Dark History of Hungary

我们的第二站是布拉格，不过我先接着上篇讲讲匈牙利。匈牙利的近现代史跟中国很有相似之处。

前面说过了，别看匈牙利现在不厉害，人祖上也是阔过的。在这片土地上，马儿扎人，土耳其人，斯拉夫人，一拨拨的打来打去，Habsburg，奥特曼，奥匈，一个个的王国呼拉拉的起起落落。匈牙利的真正衰落源自一战，而这次的衰落又直接导致了它在二战中的灾难和战后的悲剧。

中学历史老师讲述的一战，我只记得两条：一个是＂萨拉热窝事件奥匈帝国的王储遇刺是一战的导火索＂，一个是＂这是一场狗咬狗的非正义的战争＂。这俩都没错。

王储被杀本身很抓马：太子妃好象出身不高贵，不能参加正式的国事活动，不能在正式场合分享群众对太子的致敬。所以呢，太子爷为了哄老婆高兴，在萨拉热窝出差的时候特地安排了跟太子妃一起参观医院，结果波斯尼亚青年会的塞族恐怖分子就抓住机会把这个反波独的太子爷和他老婆一起给干掉了。最搞笑的是，本来安排的两次暗杀都没成功，一个打偏了，一个反应太慢没来得及出招人家就踏雪无痕了。最后是太子爷的车走错了路，正撞上一个揣着小手枪的恐怖分子，他想也没想拔枪就射，居然成就了大业。

那时候奥匈帝国可是超级大国，雄霸一方不可一世，趁机就犯了反恐扩大化的错误，于是就打起来啦。当时的皇帝就是Sisi的老公。Franz Josef 恐怕没有料到的是，越来越多的国家被卷入了战争。历经四年多，人数占优的协约国打败了德奥为首的同盟国（43 million vs. 25 million），导致欧洲版图大变样。

别看匈牙利闹独立的时候跟奥地利打打杀杀的，真一致对外起来还是不含糊的。虽然军队战斗力不强，但是超级忠心超级有纪律性，其结果就是伤亡惨重，匈牙利的战斗伤亡率在奥匈帝国里面是最高的，可见农民兄弟就是实在。战争结束以后，奥匈帝国被瓜分。中学历史只学过凡尔塞条约，其实那只是诸多条约中的一个，有一个跟匈牙利关系密切的条约叫Treaty of Trianon。根据这个耻辱的条约，匈牙利原本3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锐减为9万平方公里，另外2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诞生了捷克斯洛伐克 波兰 南斯拉夫等国家，意大利 罗马尼亚乘机扩大领土，光是罗马尼亚占领的土地就超过10万平方公里。匈牙利丧失出海口，由此变成一个内陆国家，一獗不振。单单一个条约就划掉2/3的领土，跟这个比，中国近代史上签定的那些丧权辱国的条约简直是萤火之于日月，李鸿章之流恐怕也是尽力了。弱肉强食，败军之国实在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哪有什么平等可言？

又割地又赔款，匈牙利国内对这个条约气愤异常，直接导致了右翼势力的抬头和二战初期跟德国的结盟。仗着德国撑腰，匈牙利在1938-1940年边打仗边谈判陆续收回了一些领土，交换条件就是参加了万恶的轴心国。

匈牙利对德国就远不如对奥地利那么忠心了。国内支持和反对的两股势力此消彼长，虽然军队跟在德国人屁股后面打仗，在反犹问题上却时冷时热，打到后来还干脆悄悄的跟苏联谈起判来。这下西特勒可就真恼了，直接派兵打到了布达佩斯。短短半年以后，苏联也打进来了，匈牙利沦为战场，到处被炸得乱七八糟的，后来更被苏联控制长达40+年之久。

在布达佩斯对我触动最深的是House of Terror，记录了匈牙利自二战以来的黑暗历史。作为一个历史盲，我想当然的以为这里主要是犹太人被杀戮和迫害的历史，看完了才发现意识形态的斗争对这个国家的伤害更为深重。

匈牙利当然是对不起犹太人的。二战初期，为了迎合德国，匈牙利限制了犹太人的很多权利，但是并没有大规模的把他们送进集中营。随着战争的深入和对德国的日益依赖，匈牙利诞生了一个亲德的党派，叫Arrow Cross Party，随着这个党派的浮沉，犹太人的命运也起起伏伏。这个党失势了，犹太人就只是损失些公民权利；这个党得意了，犹太人就大批的被送到集中营被杀戮，或者被送到条件艰苦的labor camp干苦力（比如挖矿），那种环境里能活下来的都是达尔文花园里的奇葩。后来德国占领了匈牙利，犹太人就是砧板上的肉，愈发没有活路了。当时有不少外国友人扮演辛德勒的角色，发假外国护照，给他们提供庇护或帮助他们逃离，但是毕竟杯水车薪，能获救的都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

苏联对犹太人（和其他匈牙利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犹太人，刚刚从德国人的labor camp里面熬出来，又被苏联人抓走去劳教，干的也一样是伐木修路挖矿这样的苦力活。不光劳动繁重，食品匮乏，苏联人还故意不给他们给力的工具，通过劳其体肤来达到催其意志的＂教育＂目的。劳教人员的主流则是各种不同政见者。事实上，共产党在匈牙利原本是没有什么群众基础的。在中国，共产党是土生土长打了N年内战外战逐渐发展壮大的，而在匈牙利，共产党原本非常弱小，可以说是苏联的大炮坦克把共产主义空降到这个国家。为了壮大势力，匈共来者不拒，很多原来的Arrow Cross Party的党员见风使舵，趁机脱下了纳粹的皮，换上了匈共的衣，继续欺压犹太人和其他匈牙利人。

走走House of Terror，看到的东西都似曾相识：苏联顾问的权倾一时，粮食和土地的收归国有，国有化以后的饥荒，文化上的向苏联老大哥看齐（比如研究苏联画家是如何画列宁像，要求匈牙利画家依葫芦画瓢），经济上的假大空（比如用锡器冒充银器），宗教上的把宗教领袖以叛国罪判以终身监禁，security police的监视和酷刑，朋友家人之间的相互揭发告密，连描绘共产主义下人民幸福生活的宣传画都跟咱们的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咱们虽然承认了那个时代的存在，却都是春秋笔法欲焉不详。我走过这些陈列，穿过冰冷酸臭的囚室，推想我们的父辈祖父辈经历的过去，不由得不寒而栗感同身受，心灵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匈牙利人历史上是享受过民主的，所以这样的高压很快带来了民众的反抗，那边斯大林一死，这边就爆发了1956年的革命（or 反革命）。和很多革命一样，起初是学生游行请愿，遭到当局镇压，学生遇难，士兵倒戈，骚动从而席卷全国。苏联驻军和security police被袭击，旧政府垮台，以改革派Imgr Nagy为首的新政府顺应民意，宣布要退出华沙条约，寻求政治中立，承诺实行政治改革和民主选举，并要求苏联撤军。。。我们知道，苏联撤军那是1991年的事儿了。经历了短暂的摇摆以后，苏联出兵镇压，Nagy向西方求助得不到回应，新政府被推翻，Nagy被抓起来处死，1956年革命凄惨收场。。。国小民弱，就是这般连个中立都搞不定，只能沦为大国的炮灰。

当然，那个年代的西方也好不到那里去，美国的反共和麦卡锡主义也搞得人人自危。都说投胎要带GPS，我看除此以外还需要夜观天象查查黄道吉日，你我没有生长生活在意识形态挂帅的时代，实在是万幸之事。

布达佩斯的国会大厦对面的墙壁上有不少假弹孔，就是纪念这场失败的反苏革命的。这个国会大厦，是仅次于英国国会的全球第二大国会大厦，临着多瑙河，很是壮观，夜景尤其美丽。(Click for large pictures)

国会大厦背后的Liberty Square旁边则有Imgr Nagy的铜像，Nagy站在小桥上眺望远方，不知道对今天彻底摆脱苏联真正独立的匈牙利又作何感想呢？

虽然革命失败，匈牙利政府还是逐渐缓和了高压政策。相对其他共产主义国家，这里的人民享有较好的人权，较自由的经济，所以被称为"goulash communism"，国家逐渐走上了有匈牙利特色的共产主义道路。

Goulash是中欧一带的家常菜，类似咱们的红烧牛肉，起源正是匈牙利。有趣的是，维也纳和布拉格的goulash都是有点sauce的红烧肉，而布达佩斯的goulash是红烧牛肉汤，有时候还会装在面包碗里面卖。不管汤多汤少，根中国菜味道有些相似，都很好吃。